人络（第1页）
那粒钻进拾荒者指缝的银色麦粒，像一颗休眠的种子，在皮肤下潜伏了三天。拾荒者是个流浪汉，常年混迹在城市的垃圾场，手指上布满了冻疮和伤口，这恰好给了麦粒可乘之机——它顺着伤口钻进皮下组织，开始吸收血液里的铁元素和生物电。
起初，拾荒者只是觉得手指发痒，以为是冻疮发作。但很快，他的手背出现了银色的纹路，像血管里流着液态的金属。更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能轻易举起以前搬不动的废铁，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只是夜里总被奇怪的梦缠绕——梦里全是银色的藤条，在城市的地下编织着巨大的网。
一周后，垃圾场里出现了更多类似的人。他们皮肤下都有银色的纹路，眼神呆滞却力大无穷，彼此之间不需要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像被无形的线连接在一起。他们聚集在垃圾场的角落，用捡来的废铁搭建起一个巨大的金属巢，巢里的银色藤条正从他们的皮肤里钻出来，与金属融合，形成新的脉络。
“城市边缘出现了‘金属人’。”小林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的人们动作整齐划一，正在搬运废铁，皮肤下的银色纹路随着动作闪烁，“他们的脑电波频率完全一致，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控制着。”
老周看着录像里那个金属巢，巢的结构与麦络的穹顶惊人地相似，只是材质换成了废铁和人肉组织。“是‘人络’。”他的声音有些发沉，“麦络的‘共生’让它学会了与动物融合，现在，它把人类当成了新的载体，用生物电连接他们的意识，形成一个‘群体大脑’。”
阿武的手臂上，银白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肘部，此刻正随着监控画面里的纹路同步闪烁，像在共鸣。“他们没有失去意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只是……被加入了一个共享的‘网络’，个体的思维还在，却必须服从群体的意志。”
他们伪装成收废品的人，靠近垃圾场。远远就能看见那个巨大的金属巢，像一头蹲伏在地上的怪兽，表面覆盖着层银色的薄膜，薄膜下的藤条与人体组织交织在一起，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无数台机器在运转。
靠近金属巢的人，皮肤下的银色纹路会越来越清晰，眼神也会越来越呆滞。老周注意到，巢的中心有一个高约两米的金属柱，柱体上缠绕着最粗壮的藤条，藤条的末端连接着十几个“金属人”的后颈，那些人的眼睛紧闭，像是在沉睡，皮肤下的纹路却最密集，显然是“人络”的核心节点。
“顾砚秋的仪器在柱子里。”老周指着金属柱顶端闪烁的红光，“它把人的大脑当成了‘处理器’，用藤条连接他们的神经，形成一个巨大的生物计算机。”
突然，一个皮肤下布满银色纹路的流浪汉朝他们走来，眼神空洞却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们……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嘶哑，像金属摩擦，“加入我们，成为‘络’的一部分，就不会痛苦。”
阿武刚想反驳，却突然僵住，手臂上的银色印记剧烈发烫，脑海里涌入无数混乱的声音——那是“人络”里所有人的思维碎片，有痛苦，有麻木，也有放弃抵抗的顺从。
“别抵抗！”老周立刻按住阿武的肩膀，用工兵铲的铲柄狠狠敲了敲他的后颈。阿武猛地回过神，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们在拉我进去……那个网络里，全是被吞噬的意识！”
小林迅速打开带来的电磁脉冲器，高频脉冲瞬间干扰了周围的生物电。金属巢里的“金属人”动作明显迟缓，皮肤下的银色纹路也黯淡了几分，那个靠近的流浪汉更是捂着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脉冲能暂时切断他们的意识连接！”小林大喊，“但只能维持五分钟！”
老周抓住机会，冲向金属巢的中心。藤条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有生命的鞭子，他用工兵铲劈断藤条，断口处喷出的银色汁液溅在衣服上，立刻腐蚀出小洞。靠近金属柱时，他发现连接人体的藤条都插在后颈的脊椎处，那里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
“必须毁掉仪器，同时切断所有神经连接！”老周将炸药捆在金属柱上，又拿出一把特制的合金刀，这是小林用绝缘材料做的，能切断藤条而不被导电。
他用合金刀快速斩断连接人体的藤条，被切断的“金属人”纷纷倒地，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陷入昏迷。就在他斩断最后一根藤条时，金属柱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表面的藤条像被激怒的蛇，疯狂地缠绕上来，将他死死捆住。
“阿武！点火！”老周大喊。
阿武忍着脑海里的混乱声音，拉燃了引信。小林冲过来，用脉冲器对准金属柱，让藤条的收缩出现短暂的停滞。老周趁机挣脱，和他们一起冲出金属巢。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金属柱被炸毁，银色的藤条和人体组织的碎片被抛向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血雨。随着仪器被摧毁，“人络”的意识连接彻底中断，所有“金属人”都倒在地上，皮肤下的银色纹路迅速褪去，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只是眼神依旧空洞，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他们……还能恢复吗？”小林看着那些昏迷的人，声音里带着不忍。
老周捡起一块从金属柱上炸下来的碎片，碎片上还沾着血丝和藤条的残段。“不知道。”他的声音很沉，“藤条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神经结构，就算醒来，可能也永远带着‘网络’的印记。”
阿武的手臂上，银白色的印记第一次出现了消退的迹象，只是皮肤下留下了网状的疤痕，像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它还在。”他低声说，“有几个‘金属人’在爆炸前跑了，他们带着藤条的种子，钻进了城市的地下管道。”
离开垃圾场时，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没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关于人性与异化的战争。老周的掌心，那块从麦络带回来的碎片，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反应，但他知道，“人络”的出现，意味着骨藤的进化已经触及了最危险的领域——它们开始侵蚀人类的意识，试图将整个物种都变成自己的“载体”。
在城市的地下管道里，一个逃跑的“金属人”靠在墙壁上，皮肤下的银色纹路再次亮起。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呆滞，反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皮肤下的藤条，已经与神经彻底融合，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微型网络”，在黑暗中，悄悄等待着下一次连接的机会。
老周望着城市的夜空，掌心的旧疤第一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摧毁节点那么简单，他们必须找到阻止骨藤侵蚀意识的方法，否则，人类终将成为自己创造的“网络”的奴隶。
而那个方法，或许就藏在顾砚秋留下的最后一个秘密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