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第16页)
路危行避开了跟他对视:“还不行。我得回我父亲那边。”
“好吧。”谢隐终是点了点头。
下班后,谢隐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两人气息,如今却没什么人气的公寓。
他依旧每天回来,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对着冷掉的外卖发呆,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
只有在这里,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越来越淡的,属于路危行的气息,他才能感到一丝虚幻的踏实,才能说服自己,也许下一秒,门锁就会转动,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带着疲惫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但没有,路危行始终没再回来。
又过了一周,在一次气氛剑拔弩张的跨部门协调会上,议题进行到某个关键节点时,一位向来对路危行能力颇有微词,自诩公司元老的中层干部,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这个项目需要跨部门高度协同,核心团队成员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是重中之重啊。某些关键岗位,如果人员身份存在重大隐患,导致团队信任基础崩塌,那对整个项目的推进和公司声誉的损害,都是无法估量的。公司最好赶快处理,给出公告,我们也好给客户一个交代……”
他虽未点名,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拥有“信息素人”身份的路危行是公司必须快速清除的隐患。
积压了数日的怒火,委屈,不平……此刻在谢隐胸腔里轰然爆开。
他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他因为愤怒而拔高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稳定性?路总监带领团队完成一个又一个工作,哪一个不是按时按质,远超预期?他的能力和稳定性有目共睹!就因为他是信息素人,就要否定他的一切?”
他环视四周,眼神灼灼:“《ABO平权法案》和《反信息素人歧视法》明确规定,任何组织不得因个体信息素人类型或身份而剥夺其平等就业和发展的权利!公司现在的做法,是在公然践踏法律!”
“你这是,在替路危行出头吗?”那个元老阴阳怪气道。
“是又如何?”谢隐豁出去了。
他不在乎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路危行,我能力有限,无法改变结局,但至少,我站在了你这边,我为你发出了声音,哪怕这声音微弱,代价沉重,但,我不后悔。
果然,谢隐激烈的“控诉”没有为路危行挽回任何东西,反而为自己招致了迅疾且无情的镇压——人事部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当天下午,谢隐就收到了措辞严厉的停职通知。
理由冠冕堂皇:谢隐在重要会议期间冲动行事,严重破坏会议秩序,发表不当言论损害公司形象和内部团结,勒令其无限期停职,回家等候进一步处理通知。
谢隐拎着装满自己杂物的破塑料袋,在大家或同情,或嘲讽,或可惜,或落井下石的眼神中,走向电梯。
比起之前缩头缩脑时的自厌和茫然,此时的他反而舒畅许多。
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他昂首阔步,穿过大堂,但眼前的怪异景象却让他不禁驻足——
平日里步履匆匆的讯安员工们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视线都聚焦在同一个方向,大堂中央。
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不苟言笑的中高层领导们,此刻如同众星拱月般,异常谦卑甚至带着几分谄媚地簇拥着两个人,点头哈腰的姿态透着一股小心翼翼,极力逢迎的卑微。
那被簇拥在中心的两人,左边那位,正是鼎世传媒的掌舵人,也就是讯安的大老板,鼎振业,他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定制西装,眼神锐利如鹰隼。
而站在鼎振业身侧,与他并肩而行,神色平静的年轻男人,赫然是——路危行!
路危行?
第108章贱不贱啊!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就在谢隐被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钉在原地时,跟本搞不清楚状况时,几缕刻意压低却因激动而未能完全收敛的窃窃私语,钻进他的耳朵——
“我的天!快看!路总监!他真是鼎世的二公子啊?”
轰——!
谢隐的认知,被轰开了一个窟窿。
“那还有假?鼎总亲自护送他来了。以前没听说,那是人家低调,微服私访懂不懂?”
“可之前没听说鼎总还有个二公子啊?而且,一个姓鼎,一个姓路……”
“嘘——小声点,听说是私生子,随母姓的。”
这一段段话,在谢隐脑海里劈下去,再劈下去,把他的大脑劈得稀碎。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血液顷刻冲上头顶,又猛然退潮,留下一片麻木。
人群簇拥着那两位焦点人物,正朝着电梯口移动,不可避免地要经过谢隐。
谢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带着最后一丝古怪的期盼:他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看我一眼,或者冲我做个小表情?
为什么会有这种期盼?他并不知道。